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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106章 大唐晋阳公主

    李世民皱眉瞧了眼折子里内容,便丢了下去,叹道:“年纪大了,便越发不要脸。”

    “左右圣人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人选,何不先看看再说,好歹也算是望族。”方启瑞轻声建议。

    提到‘望族’,方启瑞还生怕李世民计较,特意观察了下圣颜如何。

    李世民“嗯”了一声,倒也赞同方启瑞的话,随即把折子推到一边,准备稍后再议。

    当下房玄龄来觐见,李世民问了其子房遗直的情况,得知自家女儿聪明机灵地帮忙找了解药出来,李世民颇为有李明达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。

    “这‘互相帮’恶行昭昭,既已嚣张至而今地步,断然不可留存,恳请圣人派兵捣毁,一个不留。”房玄龄铿锵建议,一贯文雅的他难得会有今日这般动怒的情形。

    李世明也有同感,立刻批复了房玄龄的请旨,令周常怀和程处弼二人戴罪立功,协助刑部侍郎李大亮捣毁‘互相帮’。且对所有可查的参与者按罪论处,如石红玉、哑巴厨子四兄弟等人,当即斩立决,不必再等明天。而与齐飞共同参与偷盗金矿的山匪及其互相帮另外九名成员,随即也在次日被缉拿归案,以斩首论处。至于只是轻浅涉案的贵族以及东宫官员,则以连降两级作为惩处,包括驸马都尉杜荷。

    而对于那些潜藏的互相帮成员,李世民自然也不会放过,着命刑部侍郎李大亮主审调查。可悬赏缉拿,但凡有提供可用线索者,从普通参与者赏帛十匹始算,划分等级,直到帮派里主要人员可达赏至万匹帛。

    不仅如此,为防止消息泄露,相关人员逃窜离开长安城,整个长安城禁严七天。对外名义上则是以“缉拿城内通缉要犯”为由。

    这七天内,长安城内可谓是谈‘帮’色变,大街上时常兵马路过,也时常会看见某一户看似普通的人家被士兵突袭,拿人带走。如此办案的结果,的确不可避免地令长安城内百姓人人自危,但也有奇效。程处弼等人随即在拷问被缉拿的帮派人员中,得到了重要线索,最终顺藤摸瓜,得知‘互相帮’另一护法的安身之处,正是平康坊贩卖吐蕃香料等物的“四季如春”铺子的店老板。因程处弼以前曾跟李明达来过这间店铺买过香草,故他对当时的店老板颇有印象。但这次缉拿时,程处弼发现所指认的店老板确与之前所见的那位不同,此人更为年长些,年纪在四十出头。

    程处弼随即带人搜查整间店铺,发现了晋阳公主的画像。仔细审问之下,方知他们而今所缉拿的这位店老板乃是互相帮的右护法,名叫禄达昂。这禄达昂才是铺子的真正老板,而之前给公主售卖的香料的人,则是禄达昂所收养的汉人养子,这名养子竟对禄达昂和互相帮所做的一干事情都不知情,不过是禄达昂养的干净门面,用来伪装做挡箭牌用。

    这禄达昂与石红玉很有帮些相似之处,都不愧是互相帮内的被尊为‘护法’之人,同样能言善辩,狡猾至极。他口称愿意招供,但只会说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出来糊弄人,不过他到底年纪大了些,阅历丰厚,不比石红玉那样的初生牛犊。几番刑罚折腾下来,禄达昂总会有扛不住的时候,便会吐露出一些。

    禄达昂坦白交代,‘互相帮’名义上的帮主叶屹正是达赞干布当年为自己筹谋,而安插在大唐的吐蕃探子。吐蕃地域不如大唐富庶,造反都是要钱的,所以当初达赞干布为尽早筹备,就先行安插了探子过来。本来达赞干布对叶屹有打算让其大有作为的想法,但没想到这叶屹在大唐待久了,娶妻生子之后,便前怕狼后怕虎,毫无办事魄力。达赞干布觉得他了无大用,不过他所在的东宫位置又十分紧要,所以就只让他负责宫内的小‘互相帮’,还让他做了名义的帮主。

    禄达昂还交代,达赞干布此人十分的奸猾谨慎,喜欢做事多留后路。所以互相帮的帮主和互帮主人选,其实都是用了‘鸡肋’一般的人物做顶罪羊而已。事情败露,必然是匪首先被抓,若匪首知情不多,很容易给敌方‘这帮派也没什么大不了’的错觉,如此就可化大事变小,通过牺牲替罪羊把事糊弄过去,而保住互相帮真正的根骨。所以情况特别的齐飞,因为好控制,就被石红玉盯上了,最终以‘自然而然’的方式令其成为互相帮最合适的副帮主,同时也成了叶屹以外的另一个顶罪羊。

    当李世民把这些审问结果给了李明达时,李明达对于达赞干布的城府颇感惊叹。同时也很惊讶叶屹当初的谎言,自己竟然没有看破。不过后来听李世民解释,很多探子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非人非鬼,都进行过撒谎锻炼。李明达便明白她一时看不出也正常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这达赞干布竟能思虑到这种地步。”

    “想谋国,也可能没些城府和手段。我已经书信送往吐蕃,把这边发生的事都会告诉吐蕃赞普。给他提个醒,顺便也让他痛快的把这个达赞干布给处置了。”李世民道。

    “名册呢,互相帮真正的名册是否找到?”李明达接着道,“既然互相帮已蔓延至全国,若只在长安城内斩草除根恐怕还不行。”

    李世民愣了下,“倒是,看来这个禄达昂还是没有全部交代。”说罢,他就立刻命人赶紧传令下去,一定用尽一切手段从这个禄达昂的口里套出‘互相帮’名册的所在。

    禄达昂随后不久就招供,大概说了互相帮的名册所在。那名册存于长安城以北十里外的密林之内,且四周设有陷阱,唯有地图才能找到并安全进入那里。因为十分麻烦,以往他都是每四月才会去一趟,往里面添名字。

    再问这地图如何获得,禄达昂方告知就在香料铺大堂东墙挂的一幅‘四季如春百花图’的背后。

    程处弼和堂弟程木渊随即带人去了铺子里,将画取下,观其背面,雪白一片,倒没有看到有什么图。

    程木渊气得一掌拍裂了桌子,“必然是禄达昂那厮又在糊弄我们!这已经是他虚晃我们第五次了!”

    他们武将都性急。程处弼以前比程木渊还要性子急。但这段日子跟着公主久了,他倒明白了些,很多事情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程木渊气得伸手要撕画,程处弼忙拦着。“还是带回去给李大亮查验,问清楚再说。”

    程木渊应承,随即跟着去了。李大亮也没看出端倪,就去审问禄达昂。

    禄达昂被逗得哈哈大笑,骂李大亮等人太过蠢笨,实在不配与他说话。

    “你还想受刑?”李大亮问。

    禄达昂嗤笑里带着一丝傲气,“可别逼紧了我,叶屹咬舌自尽那一套我也会。其实说起来人终究逃不过一死,而今年纪大了,心中顾虑多,才被你们拿捏住。但我这人实在是不太喜欢几番被人威胁,你们若再这般的话,我倒不如上下牙一打,死个干净。”

    李大亮面上冷笑,看似不屑于禄达昂之言,但心里却十分紧张,担心禄达昂死在自己的手里。他不敢担事,遂忙把这情况禀告上头,看上头怎么处置。李世民自然不允许让贼人猖狂,着命李大亮必须审出名单,否则这禄达昂的命留着也没用。

    李大亮应承之后,便叫人不惜一切代价,也要禄达昂肚子里剩下的那点油都给逼出来。岂料这禄达昂真敢咬舌自尽了。

    李明达听说这消息后,趁着李大亮从立政殿出来的时候,拦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明知道他要咬舌,你们就没拦着点?”

    “拦着了,拷问的时候,一直用东西塞着他的嘴,但总得让他吃饭啊,谁知道那么一会儿,他就真下狠心咬了。”李大亮说的时候,表情还有些惊惶,一脸不可思议,“这舌头是自己的,怎么就能下狠心去咬呢。”

    “自尽的人那么多,咬舌有什么稀奇,人疯起来什么事干不出来。”李明达转即问名册的具体经过,想了想,皱眉琢磨道,“你们拿了画,禄达昂没嘲笑你们被耍,只说你们蠢,保不齐真是嫌你们蠢了。”

    “难不成这画里真有端倪?可若是真有,他已经交代这一步了,何至于不把最后的说清楚,尚可以保命。”

    “人活一口气,估计是你们把他这最后一口气给逼没了。这互相帮的两位护法都有一个毛病,干的事下作,但心却异常高傲。若真是这画里有什么,他透露线索至那般地步你们还没有发现。认定了你们蠢,而他自己却输给了他认为蠢的你们,如何能甘心?”

    李大亮这没想到这些,惊叹的点了点头,觉得贵主这样的分析也有几分道理,对错与否,就要看那画是否有事情。

    李明达让李大亮把那幅画拿来给他看看。

    李大亮犯愁,“圣人吩咐,不让贵主再碰这桩案子,这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等着,我去请旨。”

    李大亮一脸不信地看李明达,这次贵主遇刺出事可真惹毛了圣人,他可不信贵主随便撒个娇,就能把权力要回来。圣人毕竟是圣人,那可是铁骨铮铮一言九鼎的帝王,哪会随便吃小女儿家那套。

    李明达打眼色给田邯缮。田邯缮忙去把红豆银耳汤端来。李明达抿起嘴角,理了理衣襟,然后从田邯缮手里接过托盘,就端庄地踱步向立政殿。

    李世民正埋首认真地批阅奏折。听见门口有动静,却没人传报,知道是李明达来了。李世民没抬头,把手头的事弄完了,听那厢没什么动静,他才抬头搜索李明达的身影。

    李世民瞧李明达一看到她,立刻莞尔一笑,就乖乖地凑过来。李世民心下就了然她肯定是有事求自己。

    “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女儿亲手熬得红豆银耳汤,阿耶不尝尝么?”李明达可怜地对李世民眨眨眼,有些委屈地抿着嘴角。

    李世民斜眸瞥一眼那碗冒着热气的红豆银耳汤,嗤笑一声,“你还会熬汤?新鲜。知道你什么目的,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行不行,阿耶喝了再定。”李明达笑嘻嘻地端起碗,双手奉到李世民跟前。

    李世民看着那碗汤,竟然瞧不见红豆的样子,也看不到银耳,倒是新鲜。李世民接过来,用汤匙舀了一口放嘴里,汤汁浓稠滑腻,但吃起来却十分清爽,甜度适中,还有淡淡的桂花香,一口汤下肚,唇齿间留着红豆和桂花的香味,不会像别的甜汤那样喝完嘴酸腻人。可见这汤熬制的用心了。

    李世民扬眉,另眼相看李明达,“没想到我们公主还能下厨做出这等美味,难得,却不知你这熬汤的法子从哪学得。”

    “阿耶猜猜。”李明达靠在桌案边,就把手放在了桌上。

    李世民下意识地去看李明达的手,食指处竟裹着纱布。李世民惊诧:“你手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没事,学做东西笨了点,烫了手,已经上药了,明天就好。”李明达嘿嘿笑。

    李世民静静看眼李明达,抬手把碗里的汤都一口饮尽了,而后接过李明达递来的帕子拭嘴。

    “我特意问过高太医,说这红豆银耳清心养神,健脾益肾。说时常熬夜,耗费心神的人喝最好不过。”

    显然,李世民就是兕子口中所言时常熬夜耗神的人。当然这也是兕子在变相夸他勤政,李世民听得心里十分舒坦。

    “这道汤可又是卢夫人的主意?”李世民问。

    “阿耶猜对了。”李明达笑,“之前和卢夫人请教过一点心得,早就想给父亲做一道能入口的东西,奈何这段日子一直没练好,今儿个总算能拿得出手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段日子?怎么。你练了很久?”李世民惊讶问。

    “当然了,阿耶别看这只是小小的一碗甜汤,熬制的火候可讲究了,用什么柴,填多少水,熬多久……连红豆都是要新鲜现磨的才能好,如此才能保证这汤里的香气。女儿为表孝心,连这豆子都是自己亲自磨得,厉不厉害?”李明达偏头,甜甜地笑看李世民,对他不客气道,“阿耶快夸赞兕子一下。”

    李世民阴着脸瞪她:“宫里没人了么,什么事都要你个公主亲力亲为?就是为了我,也不必这样,用不着,不稀罕。”

    李世民说罢,还是没忍住勾起嘴角,其实他心里是美滋滋的,但还是舍不得女儿为自己熬一碗汤就这么辛苦,他心疼。

    李世民回过神后,忙去抓李明达那只受伤的手,问她感觉怎么样,疼不疼。

    “宣太医!”

    “阿耶,真不用。就是烫一下,皮都没破,我没那么娇气了。”

    “娇气怎么了,我大唐的公主还不能娇气了?”李世民不忿道。

    “真没事。”李明达忙把手抽回,背到身后,不给李世民看。

    李世民好笑地看她,似乎在等李明达开口哀求自己。

    李明达讪讪地行礼,声音糯糯地对李世民道:“那兕子就不打扰父亲处理国务了,先行告退。”

    李世民看着李明达的背影有些失望落寞,还是动了恻隐之心,无奈道:“行了,别装了。想干什么直说,阿耶应你就是。”

    李明达连忙欢喜地凑到李世民跟前,笑着跟他打商量道:“互相帮的案子就差最后一步了,那份名单还没查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嗯,李大亮刚回禀了,那个禄达昂和石红玉一样,疯了。”李世民叹了声,然后侧眸问李明达,“你有主意?”

    “有,女儿觉得禄达昂其实招供了名单所在。”

    “长安城北十里之处的林子广阔茫茫,徒步走一年都走不完。更何况是藏在树洞里,有陷阱倒是不怕,必有可破之法,但只凭禄达昂一句半真半假的戏言,盲目搜查那么一片深远的林子,太过耗费人力。”李世民叹了声,转告李明达这件事不容商议,便是叫人试着搜查,他也不会允许李明达上山。毕竟那禄达昂也曾亲口说过,放名单处四周有埋伏。李世民自然不放心女儿再陷险境。

    思及李明达遇刺一事,李世民忍不住又是一阵暴怒,誓不会放过罪魁祸首达赞干布。

    “我思来想去,又给吐蕃赞普去了一封信,既然这达赞干布在我大唐闹事,此人理应送到我大唐处置,不容异议。”李世民气愤道。

    “阿耶放心,兕子不去林子。兕子就是好奇想看看那画,不离开太极宫。”李明达柔声和李世民打商量。

    李世民怔了下,怒气消散大半,和李明达确认之后,这才干脆地应允。而且李世民应允下来之后,还颇觉得十分开心,夸赞他的兕子懂事乖巧,知道体谅他为父的苦心。

    方启瑞在旁看着,忍不住抿起嘴角。晋阳公主果然是晋阳公主,也就只有她能这般厉害,生生地把盛怒之下态度坚决的圣人,劝得改主意不说,反过来还会夸赞她一番。

    由此可见,这为人处世真要聪明点才行,嘴巴一张一合,说得巧了,能把许多干戈化为玉帛。

    李明达高兴地谢过李世民后,就愉悦地告退,去跟等在殿外的李大亮说。

    李大亮从刚刚就一直在心里琢磨着劝慰晋阳公主的话,此刻已经攒了一肚子安慰之言,忽听公主说圣人允准了,他呆了又呆,有点发懵。

    “真允了?”

    “废话,我还能假传圣旨不成,快去拿图给我。”李明达催促道。

    李大亮忙点头应承,转身就去。

    李明达犹豫了下,叫住李大亮。

    李大亮忙回过头来,。

    李明达若墨的眼盯着李大亮,“房世子情况如何你可知道?”

    “一切都好,公主竟不知?”

    李明达摇头。

    李大亮忙道:“那日用了蛇胆解毒之后,果然如高太医所言,第二日人就醒了,但因为之前的刀伤正好割在血脉之处,还是失血太过,需要修养些时日。前日我去看他了,人精神着,还有只猫陪他。那猫可被他养得娇惯,你猜怎么着?脖子上竟然还挂这个金铃铛,真了不得。

    我都羡慕那猫了,只恨不得也能跟它一样,每天懒着躺一躺,被心疼爱护。

    说起来我这也是‘不当家不知柴米贵’,这两天为案子跑上跑下,累得脚底板上的水泡都起了三茬了。”

    李大亮说到此,就忙对李明达行礼,佩服她前些日子能把‘互相帮’这么复杂的案子给破了。

    “而今线索都被贵主查了出来,我们不过是最后扫尾,却还能累成这副德行,可见贵主之前多耗费心力。先前刑部那些识趣乱吠的人,我都打发他们为这案子跑,个个叫苦不迭,他们都明白了贵主的不易。他们还凑在一起向我赔罪,说对不起贵主您。”李大亮愧疚地解释道。